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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2020-03-27    作者:不详    来源:来自网络

71、狂风开始怒吼,寒冷席卷了整个黄土高原。

  傍晚,--的雪花,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。霎时间,山川、田野、村庄,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。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,随着凛冽的西北风,摇晃着身子,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,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。

  土被冻的如同铁板,修水坝停止了。那些民工回家了,他们开始享受一年中最为难得的休闲时刻。陈杰返城探亲之后再也没有回来,我估计他不会回来了。工地上只剩下了我跟吴健涛,上级叫我们坚守“-阵地”。

  吴健涛的窑洞里生了一个炉子,吴健涛叫我住进了他的窑洞。柴火被火舌舔着,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。整个窑洞里无比的暖和。因为灶夫回家了,我们就在火炉上吊了一口锅,在里面烧点水,做点饭。虽然工地上的很寂静,日子有些清苦,但是我感觉很舒坦,没有外面-斗争的那种喧闹和葬心病狂,也没尔虞我诈的那种勾心斗角。

  最难熬的就是漫漫冬夜。每个冬夜,火光都会把窑洞照耀的如同白昼,我躺在被子里睡不着,吴健涛也无聊的发慌,就跟我扯上几句。扯的实在没有东西的时候,吴健涛就拉二胡。吴健涛的二胡声如泣如诉,像一个幽怨的女人在诉说着伤心往事。

  晚上,我躺在地铺上。吴健涛往炉火里添了几根柴火,回到床铺上,脱掉衣服,挨着我躺下来。一股男人的雄性气味扑面而来。我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
  我侧过身子,问:吴哥,你想女人不?

  吴健涛笑了笑:都是男人,咋能不想。你是不是想你媳妇了?回去看看吧。

  我说:我走了工地上剩下你一个人了。

  吴健涛笑笑:我没事,我一个人习惯了。

  我试探着问:你想女人了咋办?

  吴健涛说:还能咋办?忍着吧。

  我猛然解开被子:叫我看看你是不是硬了。

  我看见了吴健涛穿的粗布-,和-中间鼓鼓的部分,我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。

  吴健涛盖上被子:别乱动。

  吴健涛不再说话,闭上眼睛。

  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,怎么样也无法入睡。我身边的吴健涛似乎睡着了,发出了轻微的鼾声。我的心又开始狂跳,一个声音在命令我:你今晚不做点什么……

  我拼命的克制自己,不能,我不能这样子做。要是传出去,我的名声咋办……

  我犹豫着,挣扎着……我在做着理智与欲望的选择。就在我无意识的转身中,我的手触碰到了他的-……在触碰的那一瞬间,我感觉整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,周围只剩下了我跟吴健涛……

  一股无声的电流流遍了我的全身,我猛烈的地颤抖,也就是在这时候,我轻轻滴握住了吴健涛的生命之根……

  我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,当我俯下身子,用嘴巴含住吴健涛的-的时候,我痉挛了…… 吴健涛没有出声,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腿在颤抖……

  吴健涛的-在我的嘴巴里慢慢的膨大,变粗,发烫,似乎随时都要爆破……

  忽然,吴健涛推开我,用被子裹紧自己,留给我一个冷冷的背。

  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烫,我用被子蒙住自己。

  窑洞里很安静,安静的叫我窒息!

  72、雪还在下着,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。

  我起来的时候,吴健涛已经不见了,我走出窑洞,吴健涛背着一捆柴火正向窑洞走来。看见我,吴健涛有些尴尬,我们都没有说话。

  我帮着吴健涛把柴火放下来。

  吴健涛说:天亮,你回去看看吧。

  我没说话,点点头。

  我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,走出了工地,在茫茫雪地上慢慢的走着。走到山脚下的那个拐弯的地方的时候,我看见了一身白雪的林小志。看到林小志的那一瞬间,我愣住了。两年没见了,我忽然感觉林小志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。

  林小志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住了,呆呆的看着我。

  我走上去:小志,你回来了。

  林小志笑笑:回来办点事。

  我问:你会村里吗?

  林小志点点头。

  我有些兴奋:我也回去,我们一起走吧。

  跟林小志并肩走在雪地上,我们都沉默着。两年多没见,再加上我们之间的经历不同,我忽然感觉我们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。这道沟把我们生生的分开了。

  快走到村口的时候,林小志说:天亮,我是回来开一个证明的。

  我问:啥证明?

  林小志说:明年我们要分配了,学校要成分证明。

  我说:这个有啥?你找老四开一个就行。

  林小志说:我不想村上给我开的证明是地主成分。你给老四说说行不。

  我说:这有啥?我给他说说。

  林小志一脸感激。

  我们走进大队部的时候,老四正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在大队部坐着。看见我们进来,他没有理我们。

  我说:老四,林小志要开一个证明。

  老四瞪了我一眼:你叫我啥?老四?周天亮,老四也是你叫的?不看看你啥东西。

  我愣住了:你啥意思?

  老四冷笑着:周天亮,你装啥装?你以为你现在还在公社?你现在是下放干部,你以为我不知道,在我这里装啥大爷?老子不尿你。说不定开过年你就回来劳动了,到时候看我咋收拾你。

  我终于明白了老四为啥对我这样子的态度。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。

  林小志看看我,问:你不在公社了。

  我点点头:嗯,我现在在修水坝。

  林小志的脸上写满了失落。他走到老四面前,脸上堆满了笑容:-,我们学校要开一个证明,你能不能帮我……

  老四傲慢的用手指敲着桌子:开证明呀?我不想开。给你开也可以,我就给你写你是地主的狗崽子。

  林小志说:-,你看你能不能把我写成贫下中农,这样子对我们分配好一点。

  老四拍了一下桌子:放屁!贫下中农能把你写进去,这是对党的不忠诚,这是对无产阶级-群众的欺骗。

  林小志愣在那里。

  我大声喊着:老四,你不开拉到,你牛啥牛?走,小志。

  我拉了拉小志,小志没有动。

  我说:你不走在这里站着,你站到明天老四也不会给你开。

  林小志瞪了我一眼,满脸的厌恶。

  我一个人走出了大队部,我感觉到了一阵子的悲哀。

  73、我从大队部气呼呼的走回到家里。

  刚进门母亲就开始唠叨:天亮,老四把我们家欺负死了。以前你在公社,老四对咱们家可好了,我不去劳动,都给是个工分,现在我每次去劳动,他还把最重的活计给我跟你爸,还有绣春。绣春背着娃上工,他还说要扣工分。

  父亲把烟锅从嘴巴里拿出来:他妈,你别说了,我看他老四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。

  绣春抱着孩子进来了:妈,老四咋样都行,只要天亮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。

  母亲叹息着:天亮,要不你去找你大姐夫他爸,看看他能不能再把你弄到公社去。

  我没有说话,有些心烦意乱的回到了我的窑洞,绣春跟了进来。

  绣春问:天亮,你吃饭不?我给你做饭去。

  我说:我不吃。

  绣春说:我又有了。

  我一愣:又啥了?

  绣春说:还能有啥?有你的娃了。

  我没有多少喜悦。

  绣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:我这次希望能生一个女娃。

  我正想说什么,我听见母亲在院子里喊:小志,你啥时候回来的。

  我急忙跳下炕,走出了窑洞。

  林小志一脸阴沉,跟那个天气一样:我早上回来的。

  父亲说:他妈,你还愣着干啥?给小志做饭去。

  母亲答应着,急忙走进了厨房。

  在我们家吃完饭,林小志说自己要走。

  我问:老四把证明给你开了吗?

  林小志说:没有。

  我问:那咋办?

  林小志说:还能咋办?随便学校分配吧。

  我想了想说:走,跟我去县城,找找我姐夫他爸,看他有啥办法。

  林小志的脸色有了些缓和:老四一定听他的。

  我跟林小志去了县城,找了我姐夫的爸爸,事情很快办好了。公社主任亲自给林小志开了介绍信,公社-还答应,立马把我从工地上调回到公社上班。

  事情办好了,林小志的脸上有了喜悦的成分。黄昏时,我们在县城的小旅社住下。

  一切都是那么自然。

  我什么都顾不得了,我把林小志那软沓沓的-含在嘴里,软的就像过熟的蕃茄。我就在林小志的胯下,他想要把双腿合拢起来,但是别忘了我的头还在那里。我用双手支开林小志的膝盖,这样他就夹不到我的头了。

  慢慢地林小志的-开始勃起。我用舌尖在他的-四周撩拨,吐出他的-又吸回去。用舌尖挑逗他的马眼,然后再含进嘴里。我也舔林小志的-,温柔地分别把它们含进嘴里,然后再去舔那已经硬起来的-,就如包裹着皮肤的石头般坚硬。

  我把吐沫涂在我的-上。我慢慢地移动,感到燥热和兴奋。我的-塞进林小志的-里!我一点点的滑进,直到林小志的扩约肌松弛下来,并且内壁开始灼热。慢慢地我开始抽动。抽出,再插入,再抽出……

  我喜欢让我的-滑出,然后再突然插回来。林小志的-泛红,光亮,就像个大蘑菇头!他夹紧-,挤压我跳动的粗棒,这使我们的-真的非常刺激,林小志先射了。

  我用手接住林小志射出来的-,以防把他弄脏。

  我走到床下,把林小志拖到床边,把-涂抹在林小志的-上,又插了进来。林小志上半身躺在床上,腿架在我的肩膀上,我的-一刻不停的在他-里进出。我出了一身的汗,摸起来凉凉的。

  林小志开始淫荡的叫起来,听到林小志浪叫的声音我的-更硬了,我扶着膨胀勃的-直插男孩的-。-很紧一开始慢慢地进入随着十来次的抽插,我情不自禁地快速插动,林小志则不停地浪叫着。

  插进林小志的身体很温和,很舒服-被刺激的快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。我的-时快时慢的变换着节奏,有时我把大-完全拔出来,再用力快速冲进-,真的非常爽。

  十几分钟后,林小志叫我躺下,他慢慢的向我的-上坐去,用-套滑着我的-,虽然刚才是插过了的,现在又变的又紧又暖,异常舒爽。林小志套坐的速度越来越快,我也情不自禁的迎合着,抬起我的屁股猛力向上顶,我们小声的呻吟着,因为门口偶尔人走过。

  过了一会,林小志从我的身上站起来,我站到了地上,他躺到了床上,面向上,我抬起了的双腿,把他的-朝上露出来,林小志菊花洞非常的诱人,我决定来一个突袭,-对准-一下-进去,直接到底,男孩身上一下了全部收紧了,夹得我的大-,酥酥的,麻麻的。我象失去了控制一样,一下又一下强烈撞击男孩肉体,我看到那粉嫩的-里进进出出的我的-,闪着莹莹的亮光,自豪而得意。大概插了有二十分钟,我都舍不得停下来,太舒服了。林小志一边享受着后庭被插的爽意,一边用手快速套玩他的的-。

  我在失去意识的欲望中陶醉着,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的双手按在了床上,双膝跪着。林小志-在不停的抽插中越来越热。

  我全身一激,我感觉到我的-在林小志的-里快节奏收缩膨胀着,我把-全都射进了林小志的身体里……

  我累的躺在床上不想动,林小志下了床,用脸盆洗着自己的-。

  74、我跟林小志走出小旅社,我给林小志在外面买了包子。

  林小志接过包子,咬了一口。

  我说:这几天我没事去你们学校看看你。

  林小志问:看我干啥?

  我笑了:我不是想你嘛。

  林小志冷冷的说:我昨晚跟你在一起做那个,只是为了报答你,没别的意思。

  我愣住了:你把我当成啥了?

  林小志反问:你又把我当成啥了?是你的工具?

  我无语了,我不知道小志内心把我当成什么,但是我一直挚爱这个男人。我没想到他会把我们之间的性爱想成交易。也许我们都大了,不再是纯真。也许我们都被这个悲哀的时代涂上了一层黑色。

  林小志见我没有说话,又说:不要感觉我说话很残忍。我说的事实。你昨天帮我,还不是为了昨晚的开心?我们是从小的玩伴,但是你是贫农,我说地主。你可以去公社,而我只能被批斗,连上大学都要爱我的女人付出生命。

  我盯着林小志:你咋能这么想?

  林小志反问:你叫我咋想?如果你是我,你又会咋办?

  一阵风吹来,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。我感觉到了冷,从脚底到头顶的冷。林小志的话如同钢针一样,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内心深处。

  吴健涛走过来,看见我,打招呼:天亮,你在这个干啥?

  我说:我办点事。你咋来县城了?

  吴健涛说:我来买点东西。你回工地不?等下有拖拉机。

  我说:我还真的想回去,想想咱们那个窑洞火炉的热乎劲我就感觉舒服。

  林小志笑了,一脸讥讽:窑洞不用火炉都热呼。

  吴健涛说:没有火炉不行,这大冬天的,冷死了。

  林小志还想说什么,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:小志,我送你去车站。

  我冲着吴健涛摆摆手,拉着林小志往车站走。

  林小志挣脱了我的手:你还怕啥?怕我告诉你的新欢,我是你的旧爱?

  我说:吴哥是我工地上的同事,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。

  林小志说:你试了?

  我没说话。

  林小志笑了:人家不求你帮忙,凭啥跟你做那个。

  我不想再说什么,转身离开了。

  林小志的刻薄,多疑叫我对他心中的那份爱慢慢地淡化了。可能我们只有那一段短暂的爱情,那场爱情结束了,我们只能成为陌路。

  我走到县城西门的时候,我的身后传来拖拉机的生意,吴健涛站在拖拉机上,提着一些点心。

  吴健涛向我找,叫我上了拖拉机。

  我们在拖拉机上站着,拖拉机在狂风中慢慢的行驶着。

  吴健涛问我:回去了家里咋样?

  我说:家里挺好的。

  吴健涛说:公社的新-叫人找我,说要把你调回去。我叫你去工地就是教你收拾一下东西。

  我的心凉了下去,我不想离开工地,我不想离开吴健涛。

  吴健涛问我:咋了?你不高兴。

  我说:没啥不高兴的,在工地上呆了大半年,忽然间要离开了,有些舍不得。

  吴健涛拍拍我的肩膀: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有啥留恋的。

  我看看吴健涛:我有些舍不得离开你。

  吴健涛说:我经常去镇上,没事可以去看看你。

  我什么也不想说了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。也许同志爱上直男,就是爱上了悲剧。我的内心深处,吴健涛咋会明白?

  75、我在工地收拾完东西,坐在窑洞里,看着吴健涛。我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
  吴健涛看看我,笑了:咋了?窑洞里暖和的你不想走了?

  我说:嗯,主要是我舍不得离开你。

  吴健涛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快:我一个老爷们,你有啥舍不得的。快回家去看看你婆姨。

  我感觉到了一阵的失落。

  我感觉同志都是这样子,在失去一份感情的时候,就渴望着另外一份感情。同志也都是脆弱的,在受到感情挫折的时候,总想找到另外一个感情的港湾,用新的感情滋润自己的心田。

  吴健涛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失落,从外面的雪地里刨出来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野兔:这个给你带回去,叫家里人解解馋。

  我说:谢谢。

  吴健涛说:谢啥。

  我坐在床铺上没有动,吴健涛问我:不打算回去?还想在这里呆着?

  我点点头。

  吴健涛不解:为啥?

  我说: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。

  吴健涛不再说话,拿了一瓶子酒,倒了一杯给我,他自己也倒了一杯,一饮而尽。

  吴健涛砸吧砸吧嘴巴:好酒呀,这个酒的味道不错,你别愣着,快尝尝。

  我喝了一口,除了辣,没有别的味道。我喜欢这个男人,即使这个男人叫我喝毒药,我都喝。

  吴健涛拍拍我的肩膀:兄弟,我给你说句话。

  我说:你说吧。

  吴健涛说:我活了三十二年,我明白了一个事。人做事的时候,掂量一下,有些事不要强求。人都有自己的意愿,强迫别人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,你自己难受,别人也不痛快。你说对吧。

  我没有吭气,我明白吴健涛话语里面的含义。到现在,我遇到我喜欢的直男的时候,我都会想起吴健涛的话,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:你爱上了一个你不该爱的人,你爱的越深,对方越痛苦。

  同志爱上直男是悲剧!

  我走出了那个窑洞,外面狂风怒吼,天地之间一片昏暗,我感觉那个天气跟我的心情一样阴沉。

  我走出工地好远,回头去看,看见窑洞门口有一个黑点,那是吴健涛。我不知道吴健涛在目送我,还是在忙着什么。

  走过李家屯的时候,看见了陈杰,陈杰正朝着韩丽霞的那个坟地走去,

  我跟了过去。

  陈杰走到了韩丽霞的坟前,跪在了雪地上。

  陈杰小心翼翼的一盘子贡品放在坟前:丽霞,我要返城了。我返城之后,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。你放心,等我在城里站稳脚跟,我就接你回去。丽霞,今生今世,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,我不会在结婚了。我把你搬回去之后,你每天呆在房间,陪着我,等着我,看着我。我不会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。

  陈杰磕完头,站起来。看见我,他一愣:你咋来了?

  我说:我路过这里,看你在,我就进来了。

  陈杰说:我要返城了。

  我点点头:工作落实了?

  陈杰说:先在街道办的小工厂上班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  我说:那就好。

  陈杰把一些钱递给我:这些钱你拿着,麻烦你有空给丽霞少几张纸,我怕我忙,回来的次数少。

  我没有接钱:你把钱拿着。我会给她买的。

  陈杰看看我,把钱装了回去。他抱住我,冰冷的泪水灌进了我的脖子。

  76、我又回到了公社,但是我没有多少开心的。我想去工地,我想跟吴健涛在一起。我不管吴健涛咋样讽刺我,咋样不待见我,但是我对他的爱不会变。人都很贱,很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,等不到的整天想着。

  不知不觉中,再有四五天就是1974年的春节了。

  公社在腊月二十六放假了。

  公社给我们准备的年货很简单:一本《毛主席语录》,一张-年华,还有一点肉,一点米。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,母亲正在跟着绣春蒸馒头。馒头是玉米面和麦面混合在一起蒸的,还有几个白馒头,那是留给儿子吃的。我拿了玉米面和麦面混合的馒头,打算去工地看看吴健涛。吴健涛孤零零的在工地上,肯定没有人给他蒸馒头。

  我踏着厚厚的积雪,冒着呼啸的寒风,艰难的走着。

  铮铮走了三四个小时,我才赶到了工地。我感觉不到寒冷,也感觉不到累,我的内心是火热的。一想到立马能见到吴健涛了,我就与使不完的劲。

  我掀开吴健涛窑洞门上的那个破旧的布帘时,一股寒气扑面而来。吴健涛盖着被子,躺在那里。

  我走进去:吴哥,我给你送馒头来了。

  吴健涛没有说话。

  我看看火炉:吴哥,你咋没有生火炉?

  吴健涛依旧沉默着。

  我走到吴健涛的身边,看见吴健涛双眉紧皱,嘴唇干裂,他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。

  我一愣:吴哥,你咋了?

  吴健涛睁开眼睛,抖动着干裂的嘴唇:我难受,我……

  我伸手摸了摸吴健涛的额头,好烫。

  我揭开被子,背起吴健涛,朝着门外走去。

  吴健涛趴在我的背上:天亮,你叫个车,我怕你背不动我。

  我气喘吁吁:没事,吴哥,我可以。

  我背着吴健涛在雪地上艰难的走着,吴健涛已经昏迷了。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,我脚下一滑,掉进了一个雪坑。我顾不得排掉自己身上的雪,把吴健涛抱出雪坑,再次背起来。

  吴健涛似乎醒了:天亮,谢谢……

  我喘着粗气:谢啥?都是兄弟。

  风更大了,雪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来。

  我行走的更加艰难。

  走到通往镇上的那条路的时候,我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。吴健涛开始发抖,他想寒风中的一根枯草。

  我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,给吴健涛披上,我紧紧的抱着他。

  我那时候的内心没有多少想法,我只想着把吴健涛赶紧送到医院,赶紧给他治病。

  寒风从我的旧绒衣的破洞里钻进来,我不由自主的发着抖。我顾不得寒冷,望着空荡荡的道路。我期盼着有一辆车过来,赶紧把吴健涛送到医院。

  我在寒风中大声喊着:老天爷,观世音菩萨,各位神仙,求求你们了,快来辆车,求你们了……

  似乎过了一个世纪,才有一辆拖拉机来了。我跑上去,跪在了拖拉机的前面:大哥,求求你,快点帮我把这个人送到镇上的医院去。

  开拖拉机的司机愣住了:你这是干啥?快点把人抱上来。

  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把吴健涛抱上拖拉机。

  拖拉机开始开动了,我抱着吴健涛:吴哥,你坚持住,马上到医院了,你坚持住。

  吴健涛微微睁开眼睛:谢谢…你…

  我的眼睛发热:吴哥,别说这些,我要你好好的,我要你活着……

  吴健涛笑了,他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我相信吴健涛能明白我的心思。

  77、终于把吴健涛送进了医院,当我看着医生把吊瓶挂给吴健涛,看着那点滴一点一点的输入进吴健涛的身体,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。我很累,很冷,我有些恍恍惚惚的。恍惚中,我看见吴健涛变了,变成了林小志。我似乎看见了吴健涛在笑,我想笑,但是笑不出来。一个-似乎在问我是哪里的,我说了我们村的名字,还有绣春的名字。很快,我什么都不知道了。我感觉自己跌倒在了地上,那个地很凉。在跌倒的那一瞬间,我试图去抓住吴健涛的手,但是就在我们的手几乎要触碰在一起的时候,我彻底没了力气。

  接下来,我一直在做梦。

  我梦见我跟吴健涛躺在工地上的窑洞里,窑洞里的火炉子很暖和,我看着吴健涛,吴健涛在笑,他说:天亮,我喜欢你。

  一股幸福流遍了我的全身,我想说什么,但是我发现自己张开嘴巴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  忽然,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灌进了我的嘴巴里。那股热乎乎的东西从我的嘴巴溜进了的喉咙,流进了我的食道……我的全身顿时暖和起来。我的手,我的脚好像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包裹着,很暖和。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那样子。

  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慢慢的睁开眼睛,我第一眼看见的是绣春,我发现自己在输液,我的脚放在绣春的怀里,我的两只手放在绣春的胸前,绣春安静的躺在我的身边,看着我。

  看见我醒来,绣春笑了:妈,天亮醒了。

  母亲跑过来:天亮,你吓死妈了。

  我说:妈,你咋来了。

  母亲抹了一把眼泪:医院的人捎话,叫我们来医院。说你晕倒了。你可要好好对绣春,绣春是个好媳妇,她把你的脚和收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暖着。

  绣春笑了:天亮是我男人,我做啥都是应该的。

  面对绣春,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我对绣春没有爱,只有感激。也许嫁给了同志,就是嫁给了痛苦。同志对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的爱可言,他对妻子除了愧疚就是亲情。甚至晚上的夫妻生活也是在完任务。

  我忽然想起了吴健涛:我努力的想侧身,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吴健涛。

  母亲问:天亮,你找啥?

  我说:我送到医院那个人在哪?

  绣春说:那个人在另外一个病房,咱姐他爸叫人把你安顿到了这个病房,说这是干部住的。

  我有些失落。看不到吴健涛,我的内心有些惶恐。

  绣春说:你放心,他没事。医生说他就是发高烧,明天就可以出院了。

  我点点头。

  母亲问:天亮,那个人对你有啥恩情,你拼着命救人家?

  我没有说话,我不知道咋样给母亲和绣春说我跟吴健涛之间的关系。有些事情说不清楚,也不敢说清楚。

  母亲说:天亮,这次你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的,你可叫我们咋办?

  绣春说:妈,我感觉天亮做的对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

  母亲说:绣春,你就惯着他。

  绣春说:我相信我男人。

  我不想再说什么,我也不敢去看绣春的眼睛,我怕绣春目光里的纯洁刺伤我,也怕她目光刺穿我内心最深处那个阴暗的角落。

  78、早上,绣春去给我弄了鸡蛋汤,我没喝。

  绣春问:咋了,天亮?

  我说:绣春,我不想喝,我想把鸡蛋汤送给吴哥喝。

  我原本以为绣春会生气,没想到绣春快乐的答应了:那我给你买点别的。

  我说:我啥也不想吃。我现在就给吴哥送过去。

  我下了床,头依旧很晕。绣春扶着我,我们来到了隔壁的病房。隔壁的病房乱糟糟的,吴健涛孤零零的躺在那里。

  我把鸡蛋汤送到了吴健涛的面前,吴健涛赶紧坐起来:这叫我咋好意思。

  我说:没事,都是自己兄弟。

  吴健涛说:天亮,我都不知道咋谢你。

  我说:不用。

  绣春说:你们两个说说话,天亮,我给你买碗小米粥。

  我点点头,绣春出去了。

  我说:吴哥,你快点喝吧,凉了就不好喝了。

  吴健涛喝完了鸡蛋汤,抹抹嘴巴:太好喝了。

  我笑了:那我叫绣春在给你买点。

  吴健涛说:不用了,老麻烦你不好。

  我说:这有啥?给你干点啥我高兴。

  吴健涛似乎有意躲避着我的话题:你身体咋样了?

  我说:好多了。

  我们都沉默了,有些尴尬。

  -进来了,给吴健涛输液。我回到了自己的病房。

  绣春给我喂完了一碗小米粥,母亲进来了。

  母亲说:天亮,你姐夫他爸给你派了一辆车来了,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九了,咱们回家。

  我有些迟疑:妈,我想在住一天。

  母亲说:医生说你没事,给你来了药,你回家吃吧。你儿子跟你爸还在家里。你爸不会做饭,他们两个咋吃?

  我不想再说什么了,看来我是必须回去了。

  走出病房的时候,我忍不住趴在窗户上向吴健涛的床位上看着。吴健涛躺在那里输液。

  我大声喊:吴哥,我回去了。

  吴健涛笑了:回去吧。

  我问:你一个人行不?

  吴健涛说:我没事。医生说我挂完这个吊瓶,下午就可以出院了。

  母亲在催促:快点,天亮,人家司机还在等着。

  我一步一回头的上了车,车开始在茫茫雪地上奔驰。

  我什么话也不想说,我想跟吴健涛再呆一会儿,哪怕是一分钟。

  绣春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开心:天亮,你咋了?

  我说:没啥。头有些晕。

  绣春说:那你闭着眼睛躺一会儿。

  我闭上眼睛,绣春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。

  我的内心一阵子的澎湃。我不知道吴健涛出院之后会去哪里,失去他们城里的家,还是回工地。估计吴健涛不会回到工地了,因为都放假了。如果吴健涛跟陈杰一样,回到城里不回来咋办?没有他的日子我怎么熬下去?

  我一阵子的烦乱。

  绣春伸手去摸我的额头,我粗暴的推开了她的手:你干啥?

  绣春一愣:我看你烧不烧?

  母亲在前排回过头:天亮,你长本事了?绣春在医院里伺候你两天,你咋这样子对他说话。

  绣春急忙说:妈,没事。可能天亮睡着了,我把他惊醒了。

  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:绣春,我刚才……

  绣春笑了:没事。你要你好好的,我跟娃就有依靠。

  我无语了。我努力克制着自己,我不想叫自己去想吴健涛,我不想叫自己去向他的样子。我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,我想也许我跟吴健涛的感情就像这雪,不能见阳光,一旦阳光普照,我们的感情就消失了。

  79、1974年过春节,首先是全村人聚集在戏楼下面,看诉苦的节目。第一个节目是文化大-期间流行的歌曲之一《天上布满星》,有一对70多岁的老年人演唱。他们两个是夫妻,解放前田地没一分,椽子没一根,是全村最穷的人。他们不识字,也不会唱歌,老四让大队的宣传队长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们学会了诉苦歌曲《天上布满星》。

  由于岁数大,门牙掉了,唱歌的时候,总是咿咿呀呀的,很不清楚。“月牙亮晶晶”,他们唱成月牙黑洞洞,“诉苦把怨伸”,他们唱成吃苦长桔梗,把本来严肃的诉苦搞得一塌糊涂,有的时候,唱的很离谱,还有人在哈哈大笑。

  驻队干部很生气,对老四说:让他们下去吧,简直是开玩笑,这样严肃的事情,让他们老两口把大家逗乐了。说轻了是他们不会唱,宣传队长不会教,说重了,是很大的-问题。

  老四任跑上戏楼,说:不要唱了,爬下去吧。

  老两口很不情愿的走到戏路后边,换上了两个年轻的姑娘唱《想起往日苦》。两个姑娘唱得很是哀怨很是忧伤很是凄苦,把戏楼下边的贫下中农们听得眼睛红茫茫的。

  歌词是这样的:想起往日苦,

  两样泪汪汪。

  我们种的田,

  我们打的粮,

  地主老财黑心肠,

  把我们剥削光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接着是诉说受苦受难的过程,两个姑娘唱得的如泣如诉,凄凉悲伤,戏楼下边的人群没有一点声音,还有几个老人眼角挂着眼泪。

  驻队干部问老四:这俩是谁家的姑娘,唱得不错

  老四说:是余黑脸的双生闺女。

  驻队干部问:啥成分?

  老四说:富农。

  驻队干部沉下脸说:咋叫富农的双生闺女唱诉苦的歌,立场站到哪儿了。过去她们剥削人,今天她们唱诉苦的歌,难道新旧社会都叫逞能?去,让她俩滚下去。

  老四又一次登上戏楼,大声吆喝:赶快滚下去。

  从此余黑脸的双生闺女再也没有登上过大队的戏楼,唱诉苦的歌曲《天上布满星》。

  春节的诉苦节目和诉苦大会全部结束之后,全村就要吃忆苦饭。

  贫下中农家家做的是野菜稀饭,里面只有几个米粒,还不许放盐,更不许放油。老四通知地富反坏右家庭必须做米饭,或者是包饺子。吃饭的时候到了,贫下中农和地富反坏右都要把饭端到大场里去吃。贫下中农吃忆苦饭,而地富反坏右却吃着米饭和饺子。

  刚吃几嘴,老四说:咱们贫下中农在旧社会天天吃的就是野菜饭,地富反坏右天天吃的就是米饭和饺子。你们说合理不合理?

  大家都高声说:不合理。

  老四问大家:不合理怎么办?

  大家说:斗他们。

  老四说:你们吃米饭、吃饺子,吃个锤子毛。

  老四一脚把村子里最大的地主的米饭碗踢飞,就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斗争会。地富反坏右一锅端,统统按照自己的身份,挂上牌子,弯下腰低头认罪。

  我一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,我感觉他们都在唱戏,老四就是那个跳梁小丑。

  80、苍山的颜色,是刚刚浸染过的绿。苍翠的岭头上,几株清新的树,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被春雨洗礼过的原因,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,连叶子都透着新生的青嫩。

  过完正月十五,春节彻底过完了。

  在正月十六的那天,我一大早就起来,匆匆地去了工地。我急切的想见到吴健涛。

  我跑到工地上的时候,工地上一片忙忙碌。吴健涛正在指挥着民工们干活。

  我跑到吴健涛的面前,看着他,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吴健涛看见我,向我挥挥手,示意叫我等一下。我信步走进了那个窑洞。

  窑洞里火炉烧的很旺盛,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正在里面忙碌着。

  看见我,那个女孩子愣了一下:你找谁?

  我也愣住了:我是吴哥的朋友。

  女孩子说:他在工地上。

  我问:你是谁?

  女孩子说:我是百灵,是他的爱人。

  我的心头一凉:他不是没有婆姨吗?

  百灵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:我们今天就去领结婚证。

  我什么也不想说了,我勉强的笑笑,走出了窑洞。我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,跪下去,大声的喊着:为啥?这是为啥?为啥他结婚了?为啥他喜欢女人?

  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。

  有人拍我的肩膀,我回过头,是吴健涛。

  吴健涛在我的身边坐下来:你今天不去公社?

  我说:看看你我就去。

  吴健涛说:谢谢你了,年前要不是你救我,我可能就没命了。

  我冷笑着:我有些后悔。

  吴健涛一愣:后悔救我?

  我点点头。

  吴健涛不解:为啥?

  我说:你为啥要结婚?为啥?

  吴健涛说:我结婚不正常?

  我无语了。

  作为一个男人,作为一个健康的男人,结婚是多么正常的事情,我有什么权利阻止他?想想自己,感觉有些可笑。

  吴健涛望着远处:我本来就不打算结婚了,但是年前的那次病叫我下定决心结婚。我害怕了一个人的生活,害怕一个人晚上躺在窑洞里。

  我问:你喜欢那个百灵?

  吴健涛笑了:谈不上喜欢。

  我问:那你还跟她结婚?

  吴健涛说:我只想有个家。

  我没说话。

  吴健涛叹息一声:百灵他爸是市上的领导,他家里不愿意我,说我是离过婚的。

  我问:那你咋办?

  吴健涛说:不知道。

  我说:不结婚可以吗?

  吴健涛看看我,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
  百灵站在不远处喊吴健涛,吴健涛站起来,拍拍身上的泥土,走过去了。

  我悄悄的离开了,我不想看见吴健涛跟那个百灵亲热,我受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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